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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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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2

角落裏的人突然開了口。

陳太守面色微怔, 他記得下人匯報說這個元四是個啞巴?

他嗓音雖聽著幹澀沙啞,像是許久未開口一般,但怎麽也跟“啞巴”掛不上鉤。

春婉以為自己聽錯了, 她怔怔的看過去, 地牢光線昏暗, 看不清牢中囚犯的臉。可剛才他說的話, 春婉全都聽到了。她不可能聽錯,那人的聲音是……二爺!

二爺怎麽會在這兒?

他不是在流放的路上墜落懸崖,音訊全無?

“你好大的狗膽!”陳太守驟然擡高聲音, 他沒想到區區一個馴馬的牧長, 口氣竟如此狂妄。

“別這麽說吧。”沈從霖輕聲道:“在下的膽子跟太守大人比起來,可差遠了。”

元四,二爺?元四是二爺, 二爺是元四?

春婉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個消息, 她又想, 會不會是元四被二爺打昏了, 被二爺冒充了去?

還是說,這個人只是聲音跟二爺極其相似……

陳太守從未見過元四,只知道最近他因馴馬有功, 極受唐煜欣賞, 甚至就連鎮北王也對他誇讚有加。鎮北軍擁有全國最好的鐵騎,戰馬對鎮北軍來說尤為重要。

甚至就在前不久, 陳太守還打探到,唐煜有意升元四官職, 從牧長提拔為牧尉!

把元四這顆釘子拔掉, 除了威脅嫣嫣以外,便是給唐煜找不痛快。

沈從霖身上還套著白色囚服, 他手裏捏了一根稻草,披散著頭發,臉上的紅色疤痕隱約可見。

“太守大人還有空娶妻哪?你怎麽不給自己好好算一算,近兩年都做了哪些光宗耀祖的好事啊?”

這口吻……

是二爺不會錯了。

春婉收回視線,她低下頭,雙手緊緊地握住椅子兩端的扶手。

元四是二爺。

他在營中待了這麽久,沒有一個人發現不對勁。其他人或許沒見過他,可自己為他療過傷,卻完全沒有往那方面想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陳太守沒摸清對方來路,一時之間方寸大亂。

但轉念一想,這裏是岳州,是他的地盤!甭管對方是什麽妖魔鬼怪,都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!

“你在營中犯得罪,夠你死上一百次!別在這裏虛張聲勢,若非本官仁慈,你早已人頭落地!”陳太守的腰桿挺直了一些,他大喊道:“來人!將這個狂妄之徒綁起來!”

這是他第二次喊人,可外面絲毫沒有動靜。

沈從霖不緊不慢的掰斷了手中的稻草,他靠著潮濕陰冷的墻壁,黑眸中始終帶著一抹嘲諷。

“別喊了,他們不會來。”

就陳家帶來的那些精銳,早就被控制住,在外面和大批人馬僵持。

外面傳來了腳步聲。

陳太守原先驚恐的神色轉為狂喜,他連忙說道:“呸!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,看本官不——”

他的聲音突然止住,因為他發現來的不是他的人!

一名身著墨色衣袍的侍衛走了進來,他步履矯健,腰間別著一把刀。

無視陳太守,他直徑走到了牢門前,一刀劈斷了門上的鐵索。

陳太守楞楞的看著他,忽然意識到對方極不好惹!他連忙拔腿、顧不得形象便朝著外面跑去!

墨衣侍衛發現後,身形如鬼魅一般飛到了他的前面,腰間刀光一閃,刀背抵住了他的肩頸:“太守大人,請留步。”侍衛冷冰冰的說道。

“你、你是誰?你們是誰?!”陳太守慌亂之中,官帽都歪了,他顫抖著用手扶了下,回過神看著那名死囚拖著腳上的鐐銬,緩緩地走了出來。

被綁在椅子上的春婉,低著頭,視野之中出現了一雙臟兮兮的腳。

鐵鏈擦地的聲響尤為刺耳。

那人,路過自己的時候便停了下來。

她的心忽的提到了嗓子眼!

沈從霖的視線落在了她裙擺下的那雙繡花鞋上,許是來的時候路過火盆落滿了灰燼。

視線朝上,只見小奴兒似是閉緊了眼,肩膀微顫。

他輕輕地笑了一下。

沒說一句話,繼續朝著陳太守的方向走去。

陳太守見他在嫣嫣面前停留,腦子飛轉,想到了無數種可能,他語氣哆嗦:“我……我就是與嫣嫣姑娘開個玩笑,城中出了命案,那麽多雙眼睛看著我只能暫且將她帶過來問話。我知道嫣嫣姑娘是無辜的,我馬上就放她走!”

元四……

元四是什麽身份?亡命之徒?

這墨衣侍衛又怎麽會是,瞧他的衣裳,竟不是普通護衛!

是臥底?鎮北王的臥底?

眼見那人來到了自己的面前,一雙黑眸陰冷深邃,偏嘴角還噙著一抹譏笑,看得人心底火大!

但一見他臉上那恐怖的疤痕,立馬噤聲,不敢再多說一個字!

明明穿著一身死囚服,卻壓得人連頭都擡不起來!

他……到底是誰?

“嫣嫣的事暫且不提。”沈從霖微笑道:“我們還是聊一聊岳州城的城防走水事件,以及——邊境六城軍圖。”

陳太守還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脫身,聽到這兩件事立馬瞪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的看著沈從霖。

這是絕對機密的事情,他怎麽可能知道?

他謀劃了兩年,才終於完成了軍圖繪制,並借著城中走水完美無缺的將圖送了出去。

“你在說什麽……什麽走水?什麽軍圖?”陳太守一副完全不知情的表情,他剛想動一下,發現脖頸處的刀背微微使力,他立即站著不動。

“塗呂已經承認了,他是受了你的指使放火。”

“他這是栽贓陷害!”

“在你的府上,還搜到了一封玉國寄來的密函。”沈從霖絲毫不給對方辯解的機會,他勾唇道:“字跡挺古老,巧了,我坊中正好有玉國皇族後人,幫忙解釋了一下。”

“玉國人陰險狡詐,他們故意將信送到我府上,我本人根本不知情!”

“嗯,有這種可能。”沈從霖點了點頭:“所以,我又拆人給你寫了一封。信上說,京城那邊的布局的差不多了,待鎮北王戰死寒祗山,我們便在京中發動政變。太守大人,你最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哪?”

沈從霖的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:“隱忍數年,又何必急於這兩天?”

陳太守臉上血色全無。

信……他的確是收到了。當天便豪飲三大碗,無論字跡還是古老符文,他絲毫沒有懷疑。

“至於你府上的姬妾,都已經請了過來,我有的是時間慢慢問話。”沈從霖繼續道。

陳太守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,他惡狠狠地盯著面前的男子,咬牙道:“就憑一封信,你敢定本官的罪?本官乃朝中三品大臣,就算真犯了滔天大罪,要處置也只能由聖上裁決!你算什麽東西!?你敢越庖代俎?!”

“你通敵叛國,此罪當誅。一般情況下,確實要押你回京,交由聖上親審。”沈從霖輕輕地嘆了一聲,他看向墨衣侍衛:“我的刀,帶了嗎?”

墨衣侍衛微楞。

沈從霖忽然感覺到嗓子癢,他右手握拳放於嘴前,輕咳幾聲。

“稍等。”

他拖著鐵鏈朝外走去。

拐角處,便站著同樣身穿墨色衣袍的侍衛。

他低聲說了什麽,那人應下,迅速離去。

很快又回來。

將什麽東西彎著腰,雙手呈上。

沈從霖接過,又慢慢的轉過身走了回來。囚衣領口微敞,隱約可見胸膛上的傷痕。

他隨手攏了下長發,淡淡一笑。

“死在這刀下,不虧。”

陳太守震驚的盯著他手裏金色刀柄,上面還盤旋著一條飛龍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這刀並不長,拔出也就只有劍的一半。約莫兩把匕首的長度。刀柄上的飛龍栩栩如生,看做工便知有多精妙。

刀出的瞬間,陰冷潮濕的地牢仿佛被照亮了剎那。

也或者,是將死之人的錯覺。

沈從霖來到他身旁:“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嗎?”他問。

“我不服——我不服!!——”陳太守驀地大喊:“來人!來人啊!這裏有奸賊要殺害朝廷命官,快來人啊!!”

“嗯,我聽明白了。”沈從霖輕聲道:“太守大人臨死之前,十分放心不下他的表妹蓮兒。恰好我找人算過生辰八字,還真有一個合適的姻緣。”

“?”陳太守沒聽明白。

蓮兒,蓮兒早就死了?什麽生辰八字?什麽姻緣?

面前的醜東西,竟是笑了。

媽的!陳太守聽明白了!這畜生竟要給蓮兒配冥婚!

“你敢!!!”他怒目而視,絲毫不顧及頸上的刀,雙手狠狠地揪住了對方的衣領:“你敢動蓮兒的墳,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!!!”

沈從霖淡淡道:“不想放過我的鬼多的去了,你慢慢排隊吧。”

“一路順風啊,太守大人。”

他手中刀柄微擡,面不改色的捅了進去,正中要害。

陳太守的雙手逐漸失去力氣,他滑下之前,重覆道:“別動……別動蓮兒的墳……”

沈從霖拔出刀,看著上面的鮮血,眉頭微皺:“真臟。”

又有幾名墨衣侍衛進來。

其中一個主動接過刀,用一塊雪白的絲絹擦拭著上面的血跡。

春婉怔怔的看著這一切。

岳州太守,官居三品,竟然是賣國賊?如果二爺說的邊境六城軍圖是真,那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!!

軍機防守若是落到了敵國手中,邊境百姓還怎麽能安穩度日?!

更離奇的是,二爺不將他帶回京城,直接斬、斬了???

蓮兒又是誰,怎麽突然又扯到了挖墳上?

春婉感覺到頭有些微疼……

更詭異的是這群侍衛訓練有素,他們將太守的屍體搬運出去,那殺了人的刀被擦幹凈後,也由一名侍衛帶走。

就在這時,一道身影走了進來。

暗紅色的衣袍,流金腰帶,袍子上繡著金色春梅。腰間的黑刀,尤為醒目。男子神色平靜,他說道:“公子,後面的事情已經準備妥當,唐煜將軍的人馬也在外面。”

處暑……

他也來岳州了。

春婉看著他身上的衣服,比普通侍衛高出許多,像是他們的首領。

“見知府大人,知道什麽該說,什麽不該說?”沈從霖問道。

處暑頷首:“屬下明白。”

“嗯,你們呢?怎麽沒人行禮?”沈從霖口吻平淡,並無責怪之意。

侍衛們還是一個激靈,立馬對著處暑的方向跪地,異口同聲道:“見過公子。”

春婉坐在椅子上,她看了看處暑,又看了看沈從霖……

處暑這是要以二爺的身份去見知府?

那二爺呢?還要繼續假扮元四?

沈從霖交代完了一切,他慢慢回過身,隨著侍衛們朝外走去,他拖著鐵鏈一步步來到了她身前。

原本就陰暗的牢房,隨著他的靠近,無形之中的壓力更甚。他幾乎擋住了唯一的燭光。

漆黑的影,漆黑的眸,由上而下的盯著她。

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,就好像是陰暗角落中張開了天羅地網的蜘蛛,捕到了他等待已久的獵物,只想將對方一點一點吞入腹中。

春婉被他看得頭皮發麻,腳趾驀地蜷縮。

許久後。

對方輕笑一聲:“婉婉怎麽一副奔喪的表情,沒能嫁給陳太守,很失望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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